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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卷書也不能形容一二的恥辱。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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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裏的食材不多,就當給你接風了”三張一米寬兩米長的桌子接在一起,七十道菜色,雞鴨魚肉、蒸煮煎炸,沒有做不出,只有想不到。

欽原內心並未愧疚不忍,只是覺得這樣實在浪費,“楞頭青,看來你真忘了我當年的誓言。”

喜氣洋洋的村民在欽原臉上看不到一點笑意,明明昨晚她還很開心。

“子文你……”楞頭青的媳婦拉拉我的袖子,當年一起和我一起圈養在豬圈裏的人也有她。

隨著時間流逝,早沒了當初強烈的執念,但我自認是個守諾之人,當年的誓言,是一定要實現的,“羅網刺客團欽原,我的名字。”

楞頭青尷尬地看著我,村民尷尬地看著他,他們都覺得楞頭青是我的好友,其實我們就說過一回話而已,“你們不必對我心存感激,因為我是來要你們的命,搶你們寶貝的。”

“……哈哈哈”胖頭魚先笑了起來,拍拍子文的肩膀,“你呀~還是和當年一樣,愛開玩笑,淘氣~”

是啊,這種話,我當年都說成了口頭禪了。

村民跟著笑成一片,手手相傳,遞過來米酒,人人一碗,“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愛喝酒,喝了這個就開飯。”

而今,同樣的話,我絕不說第三次,你們是死在自己手上。

欽原端起米酒一飲而盡,村民舉杯共飲。

深夜醜時,護住村莊不被外界發現障礙物錯位交織,七種演變陣法全部癱瘓,水閘被人打開,原本繞村而過的河水,穿村奔來,滾滾流入村裏的家家戶戶。

“走火了,走火了……”

有些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湍急的河流卷走,但很快水勢就停了下來。

“嘭,嘭”張良、欽原幾乎同時從水裏鉆出,一上岸就感到逼人的嗜血氣息,岸上的羅網刺客已等待多時。

欽原站起來點點自己鎖骨下方,逼出一口河水,看著氣喘籲籲的張良,對龍修、小新人在內的五名羅網刺客道,“交給你們了”飛到對岸,從腰上一帶,提劍踏水向村子裏走去。

河水停得及時,沖倒了大片房屋,卻還有一百來人聚集到宗祠裏。

胖頭魚清點完人數,向楞頭青匯報,“一共一百零三人,還有三十八人沒有找到。”

楞頭青和胖頭魚幾個沒受傷的人趕緊安撫其他村民,有人問,“哎,子文呢,有沒有看到子文?!”

大家一語驚覺,都想到了白天子文開的玩笑。

又有人說,“那三個外人和王五也沒在!”

“阿青”胖頭魚搖一搖臉色發白的楞頭青。

楞頭青回過神來,突然想起神龕底下藏著的盒子……

“快離開,都快離開!”楞頭青發了瘋似地把大家往宗祠外面推。

“只有這麽一個避難所,你讓他們去哪兒?”欽原從宗祠大門右邊走過來,堵在門前,慢慢轉身,擡頭,平視,手裏的紅色與眼裏的黑色,猶如深淵下沸騰的煉獄熔漿……

“啊……”隔著一條河流,張良都能聽到淒厲地叫聲……淩虛劍招漸漸緊湊,追逐著圍而不攻的五名殺手,伺機突破他們的防禦……龍修改守為攻,四人為防,淩虛劍法遂失飄逸。

鯊齒破空而降……

驚鯢劍與淵虹紛亂的劍光猶如電閃雷鳴,乒乒乓乓地響徹在面目全非的村莊裏,村頭的爛木頭被淵虹劈成長片,驚鯢身形柔韌地躲過致命的縱劍式,翻身沒入暗夜裏……衛莊張良隨即趕到。

欽原劍一寸一寸的離楞頭青越來越近,他身後的是他媳婦,他媳婦手裏抱著神龕下藏著的東西,欽原一步步遞進,搭在身前的青絲長辮垂到腰際,濕噠噠地滴血,“給我……”

一劍刺去,劍氣攜風勢直近,分毫間,刺進楞頭青媳婦的胸膛……楞頭青被她推離得靠墻。

一如當年被捆住雙手、下了毒的端木蓉為蓋聶擋住羽刃一樣,楞頭青媳婦為楞頭青擋住了欽原劍,“呃……快,走……”她用力抓著劍往自己胸膛裏送,死死不放手。

楞頭青淚流滿目,痛苦地撿起盒子往外跑,他確脫胎換骨,再怎麽害怕,他不會像幾年前一樣任人宰割,他不能讓村民和媳婦白死……

楞頭青媳婦死前的力氣大得驚人,劍身已經從她的後背穿出,手仍然緊緊扣住劍身,楞頭青已經出了宗祠門口……

“砰!”後頸被人重重一擊。

欽原悶哼一聲,劍氣暴漲,紅的發黑,一腳踹在楞頭青媳婦腹部,右手後撤,拔劍,回身,轉瞬刺入胖頭魚的身體裏面,拔劍,胖頭魚手裏高高舉起的石頭和他的身體一起落地……

我摸摸後頸,手拿下來一看全是血,再看看死透的胖頭魚,腹部和胸部各有一個傷口,趕緊追出去……

是我疏忽了,胖頭魚比普通人要胖很多,第一劍應該再深一分才對,幸好他已受了重傷,不然這一石頭……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經大水沖洗的地面,在夜色下呈現一片片暗紅色泥濘,剛走到宗祠外面,雙腳就被染成紅色,門口的臺階上還有血液緩緩流出,擡腳進入宗祠之內……墻壁、地面、角落、牌位、梁柱都濺有血跡……村民們臉上極度驚恐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不是張良看到人死的最多的一次,卻是最觸目驚心的一次。

楞頭青連滾帶爬地跑回家裏,手腳並用地扒開殘垣斷瓦,即便房屋坍塌,機關也一定還在……可扒了半天,硬是沒能觸動機關,這時候,惡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以為,我會留下機關,讓你對付我麽?”

楞頭青癱坐在房屋殘骸裏,抓起身邊所有能夠拿到的東西向欽原砸過去。

“砰、啪、咚、嘭……”欽原劍劃過的痕跡像一閃而過的紅色蜘蛛網,上下左右,眼睛眨也不眨地擋開這些毫無殺傷力的攻擊,揮劍的速度比楞頭青扔東西的速度快很多。

楞頭青聲嘶力竭吼著,“不是!不是!你絕對不是子文!他不會這麽對我們,絕對不會……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事到如今,還是活在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之中,那個子文和現在的欽原,本就是一個人。

“咣!”刺向楞頭青心臟的欽原劍被鯊齒一劍蕩開。

欽原持劍旋身,鯊齒緊跟而上,欽原橫劍格擋,身體成一條斜直線朝後飛,以緩沖鯊齒強大的沖擊力。

“噌”驚鯢劍從中介入,三劍並齊,火花四濺,挑開欽原劍與鯊齒。

欽原雙腳著地,與驚鯢背對背站著,被張良、蓋聶、衛莊三角圍住。

“你當真不肯回頭?!”張良痛心疾首地對我說。

我將盒子抱緊,人沒殺到,東西卻拿到了,“從未做錯,何談回頭?”欽原一邊說,一邊給驚鯢拖延時間觀察局勢。

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我對付張良還勉強可以,讓驚鯢一個人對付縱橫……

我呸!

得了吧,連他自己都說不可能~

那麽……欽原再退一點,與驚鯢背靠背,將左手上的盒子交給他,用眼神示意,‘你先走,我助你!’

驚鯢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那種。

你妹……

欽原運起周身每一寸內力,匯聚一劍,向衛莊砍去,驚鯢縱身對蓋聶使出‘入海式’。

衛莊的瞳孔微微放大,大概是以為我一定會從張良下手,可他剎那間祭出的橫貫四方,卻讓人十分吃不消,然後,就是接二兩三的鬼谷劍法,但願沒有機會再領教第二次……

結果自然是我被打趴在地,腹部劍傷冒血,後頸疼得要命,真不知道是先捂住腹部的傷口止血,還是撫摸一下後面的包塊緩解疼痛。

衛莊劍指欽原,“解藥”剛才她出招的同時,還射出了數十支細針,幹擾蓋聶與驚鯢的對戰。

蓋聶拔出細針瞧瞧,“小莊,這些是麻沸針,我沒中毒”區區麻藥,對劍聖屁用也沒有,只是,驚鯢順利帶著盒子逃走了。

揮起鯊齒砍下去,這人的成長速度太過驚人,心無旁騖,絕情專註,醉心劍道又毫不避諱人性醜惡,若是從小修習,早是個絕佳對手。

只可惜,她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欽原半躺在地,平靜地看著鯊齒落下來,“啊–––––”

插穿的是楞頭青的身體,“我把命……還……給……你……”

衛莊大罵廢物,立馬拔劍,就在這毫厘之間,欽原抱住楞頭青倒下的身體順勢一滾,滾到廢瓦斷木之中,觸動機關,“哢”鐵條拔地而起,於他們頭頂橫扣鎖上,形成四四方方的囚籠,將他們困在裏面。

其實吧,我沒那麽多時間毀掉整個機關,就是把啟動方法改了一下而已。

將楞頭青平放在地,他嘴裏的血像趵突泉一樣不停往外流,“你救了我,但你已經沒用了。”

欽原按下另一個機關,剛往下跳,身後的牢籠被鯊齒、淵虹合力劈開,鯊齒的劍氣劈在欽原背上,砍得她直接墜入屋子底下的暗河……

半年之期

還來不及調整姿勢,背部就遭受重創,身體控制不住地直線下落,奮力拋出欽原劍,撲通一聲,掉進冰冷刺骨的河水……

龍修帶人在村子外面的河流下游等到寅時,正準備按計劃撤退的時候,小新人舉著火把興奮地往河裏探,“腰帶,腰帶!欽原前輩的腰帶……”

龍修瞪了小新人一眼,表示鄙視,同時,讓五個火把都往河裏照。

沒有了內力加持,欽原劍就會變成腰帶的模樣,腰帶比人輕,會先浮上水面順著河流沖出來,如同提示,龍修自然明白欽原就在後面。

“去接應你的是欽原?”彼時,趙高正在練字。

驚鯢得到盒子便日夜兼程趕回了鹹陽,呈上盒子的時候,也報告了欽原為給他斷後,落到縱橫手裏的事。

“請大人降罪”驚鯢單膝跪地請罪。

“……”這個趙國的盒子自趙王遷就已消失於世間,如今終於找回,卻是以欽原為代價。

她的確已經竭盡全力,可這樣的竭盡全力還不足以讓她一夜之間成為比肩縱橫的高手,她是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結果是什麽,他比驚鯢更清楚……

“請大人降罪”驚鯢又說了一遍。

趙高表情依然陰冽,卻無半點責怪之意,“下去養傷,此事不必再提。”

驚鯢應聲退下,趙高看著一池青水,竹簡上的字寫到一半,沒再繼續下筆。

獨處無聲的寂靜之間,日覆一日的幽深寒涼,有天,撞進來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蜷縮在屬於我一個人的世界裏瑟瑟發抖,剛開始很不喜歡安靜的生活被人打擾,卻又莫名其妙的狠不下心將她趕走,隨著長久的時光過去,不再理會這無端的介入,對她叨擾已然適從。

某日,耳邊突然安寧,偌大的世界又只我一人,孤冷清凈,這本就是我的顏色,沒有什麽不習慣的,卻又覺得……多一個人,也不聒噪。

餘暉拂過窗沿,藥香潛入內息,甘松理氣止痛、開郁醒脾,外用祛濕消腫,切碎放在熏爐中,裊裊煙雲,彌散於周,內外兼用。

我敢保證,這輩子都沒有這麽走運過,就像中了頭彩。

雖然我在被衛莊砍下暗河的時候機智敏捷地扔出欽原劍,發出了求救信號,料到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得救,可絕沒奢望過能睡‘棺材’。

趙高的超級豪華金光,裝.逼專用棺材轎?!

這一定是幻覺,一定是的……我在心中默念一百遍‘這是幻覺’,再睜開眼,還是躺在超級豪華金光裝.逼專用棺材轎裏面,這一定是……網頁鏈接出現了錯誤……

坐在旁邊的趙高,原本靠在扶手上靜靜閉目養神,實在覺得某人沒完沒了地玩著睜眼閉眼游戲,並且忽略自己,是很無聊的行為,於是出口提醒道,“想睡,就再睡一會兒,醒了,便自行調息,武學重在內力修為。”

嘎?!

“大人!你……嘶~”欽原之所以沒有註意到旁邊有人,是因為她是背對著趙高側著身子睡的,一聽到趙高聲音,不禁轉身,扯到背部的傷口,疼得頓時一股尿意。

即時,趙高伸出一只身扶住欽原的肩膀,沒讓她轉身,“脊柱是支撐整個身體的基礎,你……至少要休養三個月”趙高趕到的時候,是欽原被小新人從河裏撈起的五天後,龍修給她找了無數個大夫,得出的結論都是,欽原脊骨受到重創,即便活了下來,八成可能全身癱瘓,永遠也下不了床。

要不說鯊齒是把妖劍呢?我敢說,我背上現在一定有一排由淺到深再到淺的牙印,只不過我現在最需要解決的不是這個問題……

“大人,恩……那個,我……想,尿尿……”欽原側躺著身子,有點不好意思。

“……”我明顯感覺到背後有一陣上升又被壓抑下去的氣息。

超級豪華金光裝.逼專用棺材轎停在了路邊上,眾人回避。

“你走遠點兒……”

作為下屬,又是一名男性,小新人當然不敢違抗欽原的意思,只是……您確定您一個人可以?額……不過我好像也不可以幫助你,“欽原前輩,請小心些”謹慎地把欽原放在一棵大樹旁邊。

我雙手抱著大樹,以保整個身體不會因為沒有力量支撐而下滑,表情正常,“嗯,你走遠些……”

待小新人走遠,欽原砰然倒地,手心被樹皮蹭掉一層皮,“哎,真舒服~”平躺在地上,欽原覺得身心舒暢,這應該就是盡頭了吧?

雙手因為用力過度不住打顫,嘗試著把手伸過去摸摸腿……呵,很疼,卻不是因為傷口疼,而是為沒有知覺而心疼自己。

羅網頭子剛才出手扶住我,不是因為擔心我扯到傷口,影響恢覆,是因為……不想讓我知道自己的傷勢有多重,可身體是我自己的,怎麽會不知道?

即便動不了,大腦中樞還在,我根本連翻身……都做不到。

這裏,便是我的盡頭了。

從小家裏人就將我保護的很好很好,風再大雨再大,老爸永遠都站在我的身前遮風擋雨,不管做錯什麽,老媽總是背後等我。

失去他們的我和失去我的他們,曾經都會很痛苦,但我相信,女兒能夠做到的事情,從小到大教導我長大的爸媽也一定能夠做到,他們,會過的更幸福。

時不與我,奈何待兮?命中多劫,從容應之。

這五年走的很是漫長,卻心甘情願,死後會去向何方,我皆無怨無悔……

“我給了你機會,你也要給自己機會”趙高一身黑色常服立在溢漫的光影裏,紅發用黑色發帶系了一半披在肩上,餘暉之下柔出一種別樣的風格。

羅網殺手都會為自己準備一顆頃刻斃命的毒.藥,特殊情況的時候用於自裁,拿著從小新人那裏順來的藥丸,我聽他說,“我三歲時,被生母下毒用來陷害父親的大夫人,不料事情敗落,生母自盡,只給我留下一頭赤發,那時,最好的國醫斷定,我此生不可能修習武功。”

趙高從未和她說過這些,欽原想知道後續,便不覺將藥丸放下來。

“王上、兄長、祖母、族老、乳母,乃至於父親,沒有一個人肯讓我修武,唯有我自己不信命、不認命,大雪夜,在大夫人門前跪了一夜,她才答應給我半年時間學武。”

“半年?那時你幾歲?”

“六歲,大夫人以半年為期,要我在半年之後,在同學武藝的孩子中拿到第一,否則,終身不能再碰半點武功。”

“那不可能!”一個六歲的孩子,怎麽可能在一群比自己健康的孩子中勝出?

趙高走到欽原身邊蹲下來,認真地看著她,“當時,所有的人都像你這麽跟我說,可我不這麽認為。”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來反對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牽起她的手,把她從地上扶起來,“你我也以半年為期,如何?”

雖是在詢問,卻是一種不得不接受的語氣。

欽原松手,把藥丸交給趙高……

達到終點的時候就算再辛苦,也不要馬上停下,試著再往前多走幾步,也許會發現新的起點。

乘坐超級豪華金光裝.逼專用棺材轎回到羅網頭子的府邸……不,是回家的時候,鹹陽已經很涼快了,剛到大門,過堂風就颼颼地吹過來,卷起紗簾。

趙高從左邊下轎,連門都沒有進,就帶著六劍奴去見已經傳召他幾次的相國大人。

待金棺材裏沒了動靜,我才摳住壁欄勉強撐起來,小新人拉起紗簾,憨實的婦人蹲在轎前。

“不用,給我”小新人把拐杖遞上來,默默抱拳鞠了一躬,帶著憨實的婦人消失。

羅網頭子給我機會,我也要給自己機會。

那麽,就從現在開始。

只是,吹牛很容易,強.行.裝.逼卻是個難題……

完全借助雙手靠著車欄的推力,好不容易把自己弄到轎子邊沿與擡桿之間,已經花了半個時辰,然而我不過……移動了零點五米……

用拐杖杵杵地面,不到一米的高度看起來比衛莊的大砍刀還要恐怖……嘗試了半個時辰,根本沒辦法扭動身體把腿放下去,再這麽下去,趙高就該回來了。

他以為我在等他一起回家還好說,要是以為我在等他背我進門就……尷尬了,於是……

欽原很慫地倒著蠕動下轎子,並遺忘了殘疾人專用防滑拐杖……到了半夜,終於爬回了自己房間,這是個漫長又艱辛的過程,半年期限的第一天。

擦去嘴角的口水,低頭看地上流了一灘……默默脫下外衣蓋住……雖然地上暖和幹凈,但總不能日日就地躺下吧?

地上睡多了可是會得風濕的,況且……我可不想吃喝拉撒都要人來管,尤其是拉……撐起上半身,欽原仰頭看著橫梁,想起櫃子裏還有一些白綾……

李婆年過五十,當了三十多年仆人,連續十年評為相國府最佳員工,可被朔公主送到趙府半年就閑了半年,一身骨頭差點沒閑出病來,前日聽說夫人回來了,讓她去照顧,高興的天還沒亮就起來燒水做飯,準備提前兩刻去夫人門口候著,到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夫人房間的門根本就沒關。

“快來人啊,夫人自盡了!”李婆一扔盆子,撲過去抱住正給白綾打結的欽原……

李婆的聲音轉到六劍奴耳朵裏,真剛看了一眼聲音傳來的方向,“大人?”

筆尖在竹簡上流暢書寫,皇帝陛下讓他參與博士官考核書籍的編寫,後天就是期限了,“無妨”欽原言出必行,她既然答應半年之期,就不會輕生。

李婆子年過半百,活了這麽多年,看著有人自盡,深有感觸,抱著欽原邊哭邊勸,“夫人吶,這人生沒什麽過不去的坎,你怎麽這麽想不開啊,就算你不為你自己想,也要為府令大人著想啊,你死了,府令大人可怎麽辦……”

聲淚俱下,異常感人,只是……誰能告訴我她在說什麽?

“咳咳”欽原咳嗽兩聲……李婆子哭的泣不成聲,“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可就真死了。”

李婆苦口婆心,“夫人啊,你可別在做傻事了。”

“閉嘴!門外的人都進來”聚在門口看熱鬧的下人都進去,“我只說一次,你們記好咯;第一,沐浴如廁換衣服、吃飯睡覺曬太陽等等我自己來;第二,無論我摔得有多慘,除非我主動求援,否則你們都要視而不見;第三,沒有我……或大人的同意,絕不能進我房間;以上三條,違反一字,必定重罰”軟綿綿的身軀卻說著剛強的言語。

既然頂了中車府令夫人這個名號,我就好好兒嘚瑟一下~

可看他們心服口不服的樣子,本夫人很是不爽,想問我自己怎麽解決洗澡、換衣服、上廁所又不敢是吧?

傻啊,有浴桶和便桶啊~

問我怎麽爬上去?

看著,本夫人這就表演給你們看~

由於昨天在地上爬了半夜,吃飯前我決定先洗個澡,熱水準備好以後,李婆遲遲不肯出去,一雙老眼‘色瞇瞇’地看著我不說話,表示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

然而……片刻之後,李婆目瞪口呆、心悅誠服地從房間裏退了出去,並且恭敬地關上了門。

總得來說,從那以後,下人們都對欽原心服口更服。

翌日,趙高將博士官考核的書簡編寫完畢,打算去看一眼宣稱,“長於十米以上的戶外活動都不要叫上我”的欽原時,下人來報,朔公主來訪。

送了下人過來還不夠,兒媳婦也親自上門了,當真覺得我府中無人,任你李家人進出?

臉上忽現出陰鷙的笑容,立即收斂,迎上已經闖進府來的朔公主,一同去看欽原。

趙高知道欽原給下人立規矩的事,可這滿屋子飄蕩的白綾,“……夫人”雖然猜到欽原在做什麽,依舊免不了頭疼。

“你這是?”看欽原一手拽著一條白綾,就像綁犯人一樣把自己吊在半空,朔公主有點懷疑這是不是半年前相談甚歡、知書達理的趙夫人。

我知書達理?哈哈噠~

“公主萬安,請坐”朔公主機械地坐到離門最近的軟墊上,腳尖朝外。

趕緊拉住白綾蕩到床上坐好,不知道這樣下去,我的肱二頭肌會不會練的火一般炙熱。

趙高陰冷無趣地從欽原房間裏出來,他寧願回書房再編寫一遍博士官考核書簡……

“勞公主掛念,本應我去拜訪公主,不想公主卻親自來了,失禮之處,還請公主恕罪。”

看我正常了,朔公主靠過來坐下,“不是給你說過,你我不必如此見外,哎,你的閨名叫什麽?”

閨名?我從前的名字……

“公主叫我原原便是”朔公主身上的香味並不濃烈,嗅覺不好的人可能什麽都感覺不到,欽原聞起來雖說不出什麽,但就是有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不適。

“圓圓?這名字真適合你~”

這圓圓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公主,是離離原上草的原,不是臉很圓的圓”都說龍生九子,子子不同,看朔公主的樣子,反正我是信了。

堂堂一國公主,不知為何如此親民,“哦~是原原不是圓圓吶,那趙府令……也是這麽叫你的?”

“他……”欽原腦海裏幻想了一下了趙高叫她……額,一片空白,簡直無法想象。

“哎呀,好了好了,男人們不重要,我呀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朔公主很不客氣地跟我聊了一整天,留下來吃了晚飯還意猶未盡,最後被趙高友好的派人送回家。

沒有人的心念比嬴政的更加堅韌,關於蒼龍七宿的一切,與其雙手奉送給李斯,還不如獻給帝王,討個功勞,緩和一下帝王的猜忌試探。

對於羅網呈上的盒子,嬴政並無過多的誇讚,來兩句不痛不癢“趙府令辛苦”,然後依律賞賜。

當趙高說是相國大人的功勞時,嬴政也沒有詢問更多的內幕,順水推舟將賞賜全部給了相國。

欽原裏的房間裏傳來“嘭通”一聲,屋外的小奴淡然視之,繼續掃地,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夫人一時手滑,又摔了。

匍匐在地,摔得雙腿竟然有了一點知覺,當然也有可能是我被摔蒙了之後產生了幻覺。

看著梁上的滑輪組,繼續拉動下面的白綾,調整力度、方向,雖然用繩子會更好,但一定會損傷腰肌。

調整好方向,用鐵鉤勾住衣服,拉著帶動滑輪的白綾,慢慢升起,滑動到浴桶上方,一點點放下自己,換另一條直接綁在橫梁上的白綾,解開鐵鉤,另一只手開始脫衣服,入水,洗澡……我真是一個自強不息的殘疾人~

難得有半日的空閑,趙高親自到了欽原的院子裏,監督她進行天級刺客的特定訓練。

放下一盒子的蛐蛐,坐在精準地蕩到石桌前坐下的欽原面前,“今日的指法不同往日,夫人可要小心。”

能得到趙高這麽友善的提醒,肯定是很容易送人頭的大事了。

睜大眼睛好好看著他以極快的手法解銅盒裏的齒輪組,眼睛瞪到流淚都不敢眨一下……

“開始吧”看著近在咫尺的一雙大眼,趙高輕輕後仰。

啊?這就……完了?

欽原一臉茫然地咂咂嘴,“嘿嘿……”一陣已經認輸的苦笑,撓撓頭,接過趙高遞過來的銅盒,所以……旁邊的這盒蛐蛐是幾個意思?

“有任何一點錯漏或者速度比這些蛐蛐慢的話,夫人的手指會斷掉。”

嗯?!欽原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巴。

然後趙高長眸一挑,淡定地用食指觸動了銅盒上的機關。

“你這個魔鬼!”驚訝到爆.粗.口的同時,欽原趕緊按照之前熟記的齒輪組組合規律以及趙高方才示範的指法分解變換不定的齒輪。

氣定神閑地看著欽原刷刷地冒汗,趙高令人將筆墨紙硯拿過來,悠閑地練起字,時不時觀察一下盒子裏十個長格子裏,有哪只蛐蛐跳得比較慢。

入局一

一年對於時間來說,不過白駒過隙,對於一個人來說,足以浴火重生。

嫉妒和貪婪是人性中最可怕的東西,儒家從祖師爺開始,就是百家最受尊重的一家,可不滿儒家那一套的人也不在少數,刺秦的失敗讓心懷各異的百家弟子們更有借口對儒家弟子發難。

除了帝國,儒家弟子也被昔日同盟圍堵截殺,江湖中甚至有烏合之眾糾集在一起,要殺了張良祭奠博浪沙中遇難的兄弟。

一年振作,一年逃亡,一年顛覆,智慧如張良,豈會不明白這世間變數太多,不變的只有人心難測。

博浪沙之後,想要他命的人太多,昔日齊魯三傑的名聲,給他帶來多少朋友,今日就給他帶來多少敵人,那些從前性命相托的朋友,在現在要殺死他的人中,占了一半的比例。

事情達不到預期效果時,很多人喜歡去找別人的錯誤,列如六國自己窩囊,卻責怪秦國霸道殘忍,挑起戰爭,讓他們國破家亡。

還如秦國用十年去完成三十年甚至是五十年才該完成的事,操之過急,導致國力衰竭,統一天下之後為對付六國遺.民疲於奔命,喘息休養的空隙都沒有,最後滅亡。

又如張良等人明明知道反秦內部並非人人一條心,卻還是組織了刺殺行動,低估帝國君王臣民,不夠了解計劃之外的敵人。

再如欽原旁觀刺殺行動的失敗,從頭到尾不加以阻止,遵從本心、效命羅網,成為他人眼中的帝國兇器,樹敵無數,將來必定不得善終。

即便一直專心科研的公輸仇,為贖前罪,一年多來也協助帝國追繳反秦勢力餘孽不留餘力。

有人奸詐虛偽,有人糊塗頹廢,有人清楚執著……存在迷失,才有引導。

當初的璞玉在劍聖蓋聶的雕刻下,成為名副其實的墨家巨子,用不可逆的信心、決心、勇氣、毅力將散落的力量重新鍛造融合,重鑄墨家。

世道艱難,能在這個世道活下去的,要麽是強者,要麽是土匪。

天明盜跖趕到的時候,張良正被一群‘土匪’截住,嚷嚷著要用他的人頭去換十萬兩賞金。

愚昧無知的人總在多數,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站在別人的角度想問題,張良並不計較那些人如何對他,只是……看到天明盜跖,他會忍不住想到高漸離、庖丁、逍遙子,乃至當初錯被他們當成叛徒的雪女。

天明有點不習慣這個滑頭的人居然變得沈默少言,甚至有點覺得,被救的是張良,但欠人情的還是自己。

“三師公,留下吧”合力打跑‘土匪’,天明一把抓住張良。

張良頓住……

少年的血脈中傳承了荊軻最珍貴的品質,無論經歷多少痛苦,都能充滿勇氣去面對。

心性裏學會蓋聶的堅韌不拔,兼愛寬容。

拉過的衣袖,染著淡淡眷念,看著少年幹凈的眼神,一旁笑容明朗的賊骨頭,“你們……還當子房是朋友?”

盜跖摸摸下巴,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還你只跟那倆師兄弟聯系,是不把我們當朋友了。”

前路未明的旅途上,強大的心念會支撐你走完全程,溫暖信任卻能讓人走得堅實有力。

張良並非矯情虛偽之人,隨天明盜跖一起回去……在盜跖他們的住所裏,還收留了很多人,楚人趙人也好,魏人齊人也罷,都能相處和諧。

拿起放在角落裏的書簡,上面一點灰塵也沒有,應該是經常有人翻閱。

孩童一搖一擺地過來,嗲嗲地拽著張良下裳,“先生先生,你可以,教,我,讀書嗎?”

張良蹲下身,溫柔地用錦帕擦去孩子的鼻涕口水,“你為什麽想讀書?”

孩童肥嘟嘟小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天明,發音不標準地說,“做浩仍,聰明,江裏”做好人,聰明,講理。

“我……我也想學!”一個糙漢子紅著臉說。

一個小姑娘不甘落後,“我也是!”

……

張良被人團團圍住,像極了以前小聖賢莊的那群學生,“你們?”

“是呀”

“是呀”

“先生你教教我們吧”

“教教我們吧”……

打動一顆流浪已久的心,往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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